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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宜昌大撤退的卢作孚踏上了山城重庆的土地,心情复杂。历尽艰险,平安回到家乡应该高兴,而他却心情沉重。上海、南京、武汉相继陷落,祖国的半壁河山被日寇侵占,他这是极不甘心的后撤啊!
他先去了民生公司总部和交通部,许多急事、要事等着他办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忙完公事,思念家人,下班后朝市区的来龙巷走去。此时的重庆发生了变化。政府机关迁来了,作为陪都的重庆成为了战时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兵工厂、民用厂在四郊建设;科研机构、大中学校在觅地修建;社会、文艺团体在城内外安家;迁来的商铺购房陆续开张……这个内陆城市一下子涌进来许多穿着各异、南腔北调的外地人。他看着,感叹重庆的骤然繁华,又哀叹国家之万般不幸。
战争打破了在大后方的重庆人的正常生活秩序。
日军没能打到重庆,却于今年初开始了对重庆的空袭轰炸。不少人不得不迁离市区。为了娃儿们的安全,蒙淑仪将其全家暂时搬到了北碚卢作孚的哥哥卢志林家住。间或回重庆来办事的卢作孚是晓得的。
卢作孚想着,不觉走进来龙巷川盐四里,走到这他一家人租住的房门紧闭的家门口时,他心里一阵空落。往日,他回家时,淑仪、娃儿早迎出门来,作孚、爸爸喊叫,令人热肠。而今却是这般地冷清。他掏出钥匙开门,外屋的物具已经搬走,他心里也空落落地,回忆起先前的热烈。就在他转身要出门走时,响起熟悉的喊声,作孚,你回来了!啊,是淑仪,她还在这里!他迅即回身,两眼潮热,淑仪,你没有跟娃儿们住过去?睡眼惺忪的蒙淑仪泪水盈眶,我隔几天就要回来一趟,等你转来。刚才,我在里屋迷糊了一阵,听见有脚步声,心想,一定是你回来了!知我疼我者爱妻也,他搂抱妻子,我回来了,回来了!
苦苦的等待,战乱中的重逢,夫妻俩就到里屋还剩下的那张床铺上坐下说话。
“今年1月27号,日本飞机第一次轰炸重庆,在广阳坝飞机场投了两颗500多磅的炸弹,把飞机跑道旁边炸了两个大坑。”蒙淑仪说,“后来,日本飞机又来炸过重庆几次。有天,我路过中央公园,日本飞机来了,有个女的就拉我躲到那个铁狮子后面。我们的高射炮给予了还击,发出一串串红黄色的火球,活像一条条长绳子扯在公园的天空上。”
“淑仪,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卢作孚关切道。
“嗯。”蒙淑仪点头,叹气说,“唉,我们隔壁那个小妹儿才惨,她家6个亲人被炸死了。”
卢作孚气愣了眼:“炸嘛,我中国是毁不了的,我中华民族是杀不尽的!淑仪,所以我们要更努力做事,要跟日本鬼子战斗到底!”
蒙淑仪点头:“啊,对了,那天拉我躲到公园那铁狮子后面的人是萧红!她自我介绍后我才晓得的。那次,你不是给我念过她写的抗战《黄河》吗。”
卢作孚道:“那是她在日寇兵临武汉的夏天写的,还同时写了抗战《汾河的圆月》。她的抗战作品气势恢宏,不错的。”
蒙淑仪道:“胡风、陈子展发起成立‘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北碚联谊会’,在黄桷树的王家花园开成立会。萧红也去了,子英两口子和我也去了,我又见到了她。”后怕地,“作孚,我跟你说,我们藏身的公园的那铁狮子,后来也被日本飞机炸碎了。”
卢作孚抚她肩头:“你就住北碚吧,那里安全些,我们这个家离不得你!”眼睛发潮。
卢作孚思念儿女们了,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就和淑仪一道乘船去北碚。
卢作孚和蒙淑仪进到哥哥卢志林的家时,大家好高兴,四弟卢子英也来了。19岁的卢国维、17岁的卢国懿、15岁的卢国纪、11岁的卢国仪和7岁的幺儿卢国纶围了他喊爸爸。他一一笑答。儿女们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都想跟他摆谈,想打问前线的事情。卢作孚却跟卢子英说事情去,这使娃儿们好失望。是卢作孚拉了卢子英去里屋说话的。
“子英,你现在是嘉陵江三峡实验区的区长,担子重啊!”卢作孚说。
卢子英道:“我是在协助二哥你工作,撑不住了,有你做后盾的。”
“你现在独挡一面,啥子事情得要自己拿主义。北碚的建设千万松不得。再有,现在内迁到北碚来的科研机构、大中学校、工厂企业都得尽力安排好。”
抗战爆发后,北碚划为迁建区。在这个小城,先后安置了国民政府立法院、司法院、最高法院、最高法院检察署、行政法院、主计处统计局、财政部税务署、经济部日用品管理处、全国度量衡局、国防部最高委员会文卷管理处、军政部兵工署驻北碚办事处等政府机关;迁建了中央研究院动物研究所、植物研究所、气象研究所、物理研究所、心理研究所,中国科学社生物研究所,中央工业实验所,经济部矿冶研究所、中央地质调查所,农业部中央农业实验所,中国地理研究所,军政部陆军制药研究所等科研机构;迁设了复旦大学、江苏医学院、国术体育师范专科学校、歌剧学校、戏剧专科学校、电化教育专科学校、立信会计专科学校、勉仁书院、育才学校等大专院校;在北碚落户的有教育部教科用书编纂委员会、中华教育全书编纂处、国立编译馆、中国辞典馆、国立礼乐馆、中国史地图表编纂社、中国西部博物馆、中华教育电影制片厂、中苏文化杂志社、《新华日报》发行站等各文化教育机构。一时间,北碚便有了“陪都中的陪都”之称。
“二哥,你放心,抗战乃全国人民之大事情,也是现今国共合作的大事情,我会尽力的。”
卢作孚点头:“嗯,我对你很放心。”
卢作孚对四弟卢子英确实放心。他晓得,子英是个能干的不怕吃苦以身作则的人。训练中,数九寒天集体到嘉陵江中洗冷水浴,他总是率先下水。夜间越野行军,出师时他在前,回师时殿后。他与士兵同吃一桌饭,同穿一样的服装,上班准时签到,下班最后离开。晨间运动,晚间读书,他都带头参加。他将亲身体验或改订的座右铭汇集了几百条,名曰《相劝录》、《共勉录》,印发给全体职工,共勉力行。如果说,自己是北碚的开拓者的话,自己为北碚所设计的蓝图,大都是通过子英之手来实现的。就有诗人吟诗赞誉他兄弟俩:“兄为人望弟为英。”冯玉祥将军也写诗称赞:“区长卢老四,精明又要好;作孚升次长,区政难顾到,遗缺补其弟,地方都欢笑。”子英8岁时就跟随自己,他对子英要求严格而器重,晓得子英是个有思想有主张的人,他早年就参加过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先后与毛泽东、恽代英、肖楚女等共产党人有过接触,为王若飞送过信,与林彪是黄埔军校同期的同学。他兄弟二人无话不说,子英给他说过共产党的主张,他觉得很有道理。这些道理,他那故去的知友恽代英就曾对他说过。
卢子英向他详细汇报了北碚的工作,他听后很高兴,说了自己的想法。两兄弟说不完的话,直到娃儿们来喊他们吃饭。饭桌上,又继续说,以至于别人很难插上话。饭后,两人又到里屋继续摆谈。
“我接待了胡风先生。”卢子英说。
“听说他来重庆了。”卢作孚道。
“他住在磁器街水华旅馆,要来北碚复旦大学上课。他是11月坐船中旬来重庆的,因为没有买到直达重庆的船票,就坐了民生公司最大的到万县的‘民本’轮。”卢子英笑道,“他记述了那次坐船的事情,夸赞民生公司的服务,报纸还刊登了。”拿出张报纸给卢作孚。
“啊,看看!”卢作孚看报纸。
“民生公司是以服务周到、没有一般轮船的积习而出名的。一个穿白制服的青年服务员领我们到舱里。一看,里面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和枕头,小桌子上放了茶壶茶杯,井井有条,非常整洁,的确和别处的官舱不同。这里很安静,另外两个铺位的客人还没有来,走廊里也很少行人。我为了让m和孩子能好好休息,多花了十来元钱,看来是值得的。在这里只要不出房门,不走下去,就仍和太平年月出门旅行差不多。但我们坐在雪白的床铺上,除孩子外,我和m的心里并不好受……20日六时过到万县,天又下着小雨。服务员来帮忙那一对夫妇收拾行李送走,之后又进来一个很年轻的小服务员帮我捆行礼。这时我正拿它没办法呢,因为我在铺盖里还得放上换洗衣服等杂物,很难捆好。而在他手里,用棉被将它们一包,用绳一捆,一个四四方方、有楞有角的铺盖卷就打好了。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学了一些本领。他很有礼貌地送我们下到划子上,还不肯收小费。我亲身体验到了民生轮船公司良好的服务态度和经营方针,如果不是战争,他一定能够击败外商的轮船公司。”
卢作孚看罢,高兴又忧虑:“这是对我们服务的客观评价,我们必须保持这种服务精神d6c105e0。他说得是啊,要是没有战争,我们民生公司还会更加强大,击败所有的外轮公司。”
卢子英问:“二哥,听说民生公司又增加了不少轮船?”
卢作孚点首:“增加了,不增加不行,后撤任务重得很!”扳指头说,“今年4月份,收购扬子轮船公司的‘振益’、‘恒新’两轮,改名为‘民昌’、‘民光’轮;7月份,先收购合川轮船公司的‘合川’轮,改名为‘民惠’轮,专行渝合航线。又收购新华公司的‘元通’、‘南通’、‘昭通’、‘蜀通’4轮,除‘蜀通’轮外,改名为‘民朴’、‘民胞’、‘民范’轮;9月份,在宜昌收购‘华胜’轮,改名‘民胜’轮,收购重庆植丰公司‘益丰’、‘豫丰’两轮,改名‘民训’、‘民模’轮;10月份,收购‘丽丰’等轮船4艘,‘丽丰’轮改名为‘民楷’轮,收购‘植丰’轮改名为‘民礼’轮;11月份,收购四川省政府的长江兵舰、巴渝兵舰,改名为‘民强’、‘民固’轮,收购汉口商人王方舟的‘协昌’轮,改名为‘民协’轮,收购重庆商业银行的‘永亨’轮,改名为‘民良’轮,收购宜昌大轮船局的‘源丰’轮,改名为‘民济’轮。本月,又在宜昌收购镜安、永兴、华明轮船公司和水和轮船总局的‘镜安’、‘万昌’、‘润泰’、‘华明’轮,改名为‘民镜’、‘民仰’、‘民润’、‘民瞻’轮。”
卢子英道:“二哥,你记性真好!做报告时不看稿子可以说出一长串数字,可以同时听取七八个人的汇报。”
卢作孚笑:“亲自做的本公司的事情嘛,当然记得。11月份,抢运宜昌器材需要大批木船,那木船的运价就飙升,从每吨运价30元飙升至190元。国民政府不得不统制运价。可一些木船还是要讲价钱。我们公司也收购了大批木船,为解决短途运输、平抑运价做了应该做的贡献……”
两兄弟直说到深夜。
次日一早,卢作孚就起床去了北碚实验区署,召集北碚各事业负责人开会,了解情况、研究问题、帮助解决困难,直到中午才回家。心情愉快,才跟家人摆谈起来。询问了兄长卢志林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打问起娃儿们的学习情况。
“啊。国纪,听你们校长讲,你在学校办了个刊物?”卢作孚问。
“我和一个同学办的。”卢国纪道,学爸爸的口气,“那不过是我份内应该做的事情。”
“哈哈!”卢作孚笑,“你学我的口气呢。”又说,“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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