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谢子曜策马来了川罗寺,勒绳翻身下马,直奔惠通大师所在的那间禅房。
川罗寺内遇上的三三两两的僧人们皆向这位气度非凡,容貌极为出色的紫衣男人单手合掌,恭敬行礼,似乎对他莽撞地直冲德高望重的惠通大师的禅房这件事见怪不怪。
“惠通,我让你寻的是能让她忘掉心上人的法子,可不是让你伤害她!”
旁人想进来见惠通大师一面难如登天的禅房,谢子曜如逛菜市场般推门大步跨进来,一进门便将手中的勺状剔透紫玉丢在惠通大师禅坐的蒲团上。
惠通吓一跳,立马宝贝似的把紫玉捡起来左看右看有没有摔坏,“嘿唷!你这臭小子,手脚没个轻重,可别把我宝贝摔坏了!”原本在念经的惠通大师立马跳起来瞪他!
“我说过不管什么法子,前提是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昨晚她吓成那个模样,魂都要丢了般,你怎敢如此害她?!”
“你小子倒是聪明,一眼看出是老衲给的。”惠通转过身去擦着宝贝碎碎念,复而又转身喷着口水高声驳他:
“什么法子不法子,有用的便是好法子!昨晚世子夫人受了惊吓,你小子可是占尽了便宜在一旁哄陪了一夜吧?!”
说完,惠通又小声阴阳怪气:“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老衲,你晚上连你家夫人的房门都进不去。”
谢子曜耳力好,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额上青筋直跳,怒而高声反驳:“老秃驴你胡诌乱道!本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闺房想进便进!”
“呵,占尽便宜?简直荒谬!本世子从不行下作之事,岂会趁人之危?!”
惠通笑嘻了看着他,仿佛看到聋子在高谈阔论曲乐之道。
谢子曜气笑了,抱臂懒洋洋讽刺:“真该让外面那群瞎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他们眼中的无所不能的得道高僧,其实是个坑蒙拐骗的癞皮狗!”
“臭小子你这话老衲不爱听了,我惠通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凭的是一身真本事!紫玉七星勺又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只不过帮世子夫人认清一些事情罢了,蝴蝶破茧成蝶也要经历一些挣扎呢,人的成长总是要经历苦痛的,再说这不就是在让她断掉对心上人的念想嘛……”
惠通吹着胡子碎碎念说个不停,跟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嗡,谢子曜抬手打断,止住他的哔叨:
“够了,不管怎样,我不想让她再受到刺激了,”忆起昨夜苏芷跪在自己面前卑微又痛苦的可怜模样,谢子曜闭了闭眼,凝了神色,“现在,所有一切停止,不准你再用任何方式打扰她。”
“至于那个迷惑她的所谓心上人,本世子还不至于自降身份同此等失德低贱之人较量。”
冷冷说完,谢子曜便甩袖走了,离开时似乎心情沉郁。
惠通将两只手分别伸进两个袖子里取暖,一边往禅房门口走,一边翻着白眼,把嘴拉得长长的,阴阳怪气:“诶哟哟哟哟哟~‘本世子还不至于自降身份同此等失德低贱之人较量~’”声音掐得尖细,语调抑扬顿挫。
“哼!不听老衲的,到时候你夫人三年就找第二春,嫁她心上人!”惠通还在得瑟,走出禅房,冷不丁看到谢子曜就站在禅房门口拐角处听了个全,他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刺目的阳光,松了松肩膀,抽出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淡淡开口:
“老秃驴,咱们好久没比试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惠通讪笑着,默默跨过一道门槛,丝毫不顾及形象,撒蹄子就跑,哭着大喊:“来人啊!杀高僧了!杀高僧了!徒儿们救我!”
谢子曜小的时候,他还能教他武艺,到了十四岁,再比试就能压着他打了,一身功夫出神入化,也不知道跟谁偷师的这臭小子!
*
意芷阁,苏芷昨晚睡得沉,醒来时已经不早了,阳光透过窗子轻薄的帘幔撒进来些许,于香几处落下帘幔上绣制的花纹的阴影。
苏芷慢慢撑着床侧坐起身,黑缎般的长发倾洒,垂落在胸前,她看着旁边枕头上留有余温的空缺,微怔着揉眼睛。
“小姐!您醒啦!”巧思喜气洋洋跑进来,手里拿着一页墨字红封。“项小姐向咱们府上递了拜帖,要来看您呐!”
慧心跟在后面端着梳洗的用具急急走进来,稳妥放置在细架上才轻斥巧思:“什么项小姐?她嫁了翰林侍讲学士桓大人,该唤她桓夫人。”
“那咱们不也叫小姐小姐嘛,也没叫谢夫人啊……”巧思嘀咕着反驳。慧心立马瞪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们叫小姐小姐那是因为小姐嫁给谢世子本不是她所愿,小姐不让她们唤夫人。
慧心用手点点巧思脑袋,换了话题:“你这丫头,真是冒失,莽撞跑进来吵醒小姐,天大的事不能等小姐梳洗完用了早膳再说吗?”
“好啦慧心,你也别训巧思了,她就那样活泼的性子,我是自己醒的。”苏芷无奈看两人拌嘴。
听到小姐为自己说话,巧思嘟嘟嘴,把慧心的训斥当耳旁风,动作麻利地服侍小姐洗漱。
苏芷接过红封,看着上面项兰缨亲笔写的字,也开心得不得了,速速洗漱完便坐到镜前由慧心为她描妆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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