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祗园调香师
铜色的宝鼎上铭刻着古老的篆文,书写着精妙绝伦的诗篇。使人凝神静气的百合的清香出自其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飘向拉开的障子窗,汇入稀薄的晨雾之中,就此天地无限。
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灯红酒绿的街道尽头,金迷纸醉的人群之外,金鱼池下的门扉之中,与整个世界的画风都格格不入的清爽少年。却奇异地,可以自然而然地融入任何画风而不显出奇。
啊~那种沁人心脾的、滋生万物又暗蕴杀机的晨曦中的森林的味道。
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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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一头清爽的直发的棕肤少年第一次遭遇跟踪任务失败的情况。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吉原,没想到吉原居然有多到俯拾即是的茶屋,任务对象随意地混入浓妆艳抹的游女之间,迅速勾搭几个猪头,三转两转就消失在无穷无尽的茶屋里。
红粉堆,销金窟,美人乡,英雄冢。
无论哪个词都可以用来赞美这个万夜之中唯一的不夜城,可是少年对这里的第一印象糟糕透了。这也许要成为他的第一个失败任务了,他不喜欢失败的感觉。何况任务难度并不高,只不过是在一群女人里面找出偷盗了雇主的宝物的那一个,并把她全须全尾地绑回雇主面前。任务对象只是个游女,手无缚鸡之力,不知道属于哪家扬屋,容色也算不得殊丽,上妆后更加泯然众人。
找到她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在吉原漫长的一条街上,无数的妖冶女子和浪荡男子中间,一间一间搜遍各家扬屋和茶屋,对各种享受人类本能的某种极尽欢愉的行动的人们不能视而不见,而是要挨个看清他们的脸,选择正确的那一个,带走。
这工量未免太让人绝望了吧!
他回忆着任务对象最后出现的地点,离他最近的扬屋内出来一个人,是个才留了头的幼女。这样的幼女在吉原是有着专有名词的,叫什么来着?“秃”吧。到底少年心性,他往秃的头上看了几眼,但见这个小女孩青丝浓密,一点都不秃。
像是察觉到了他隐蔽的视线,一点都不秃的秃望向他,面露欣喜之色,发足向他奔来。吉原里常有小孩子乱跑,她的行动并不显眼,没多久就来到少年面前,向他施行一礼,张嘴就是漏风的声音:“我是今年的‘缘’花魁的侍奉者,花魁今晚招待的女客见到了您,赠送薄礼两件,托我转告您‘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祗园百合香,凭此慰君心。’请您收下。”
递过一方精美的檀木匣子,匣子里铺着柔软的丝缎,丝缎中藏着一束清幽扑鼻的百合香。
被陌生人赠礼实在是太奇怪了。少年笑得很天然,态度随意地问道:“抱歉啦,我不认识‘由香里’小姐,也不认识她的女客吧?贸然收下赠诗与礼物却不能回赠相应的贵重物品,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身高只到他的腰部的秃依然双手平举着檀木匣子,对于他的拒绝也没感到意外,继续说道:“第二件礼物,就是‘樱吹雪’扬屋的阿岩姑娘,正在我家花魁那里品女客的茶。女客愿意介绍您与阿岩姑娘认识,你若是也想认识阿岩姑娘,请收下第一件礼物,麻烦您跟我来。”
少年没有继续追问阿岩姑娘是谁。没想到这里还藏着眼神这么好的家伙,居然在他进来吉原没多久的时候就看出了他的任务和任务对象。事到如此他对于由香里花魁的女客已经起了兴趣,不管是鸿门宴还是天上掉馅饼,总要见了才知道。
这次任务的难度不高,少年自信脱身的话不成问题,于是不再推脱,接过秃捧着的百合香收好,跟她穿街走巷,在无数低矮的茶屋和狭长的走廊里穿梭许久。
眼前是一扇合拢的障子门。
【承】黑发少年郎
秃跪坐于格扇之前,向内报名,表示女客邀请的客人已经带到。
和室内传来了一把慵懒妩媚的声音,每一字每一句都正正经经,偏偏每一字每一句的尾音都带着隐形的钩子,只要人心有一个眼儿,就能勾住了落进她的网里。
“百合香,你特意送上门来给我调香,换阿岩一个下落,就是为了门外那位?哎哟哟,我可是相当地好奇呢,舍得给我看看么?”
另一个声音很低,普通人的话大概根本听不清。幸好少年的耳力优于常人,捕捉到了那个轻烟般缥缈的柔婉女声:“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初阳中新生的森林的味道,清爽干净,前程远大。你不吃这一口,我也留不住他,想看就看吧。”
格扇中间分开一条缝,暧昧的绯色暖光透出来。缝隙继续加大,如同浮世绘的演绎拉开序幕,入目便是薄如蝉翼的飞红丝绢铺满的女子闺房,淡雅的百合清香扑鼻,冲散了一路上浓郁的俗脂庸粉的糟糕气味。
抬眼望见,临窗的榻榻米,华彩盛装的花魁肆意地坐在樱花蒲团上,两条又长又白又嫩的腿搭叠在一起。玲珑的纤足裹着着白绫袜,高档丝绸特有的柔光彰显着白绫袜不俗的品质。
花魁仰身靠在另一名女子后背,交领之下大片肌肤露出,映着暧昧的灯火光芒,当得起“容色照人”四字。她素手拈着长长的烟杆,樱唇含住金质的烟嘴,深吸一口,款款吐出轻飘飘的白圈,见者恐怕全身骨头也轻飘飘地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她身后福司玛门上是描绘浦岛太郎的龙宫之行的浮世绘,乙姬虽美,竟不如她美。世人老去,更衬得她青春逼人。娇声一笑,闻者只觉所有赞颂女子之美的词汇,不需思考,便都往她身上涌去。
当真是个尽态极妍的尤物!好一个“阿缘”花魁。
少年所修习的课程,曾有“色”的修行。他家崇佛,他本人亦是佛缘深厚,感到目珠受美色所惑,当即移开视线,瞧向花魁所倚靠的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他,仍在调香。她穿着的和服与花魁不同,打结是在身后。又不是寻常妇人打扮,衣领拉得很低,露出洁白胜雪的一截颈。青丝堆叠如远山,扇与梳都是骨,造价显然更胜花魁的簪环一筹。发髻侧方坠着流琼碎花,清风徐来,花枝摇曳,恰似个花神谪落人间。
花神像是背后生着眼睛,知道了他的打量一般,也不回头,涂白的葱指向右方的帘幕一戳。
少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任务对象正赤身裸体地被缎子缚成一只茧,胴体无瑕仿佛剥了皮的小羊羔,在清凉如水的夜风中微微颤抖。少年曾造访的贵族的府邸中,所见的名贵的珍禽因害怕而战战兢兢,也不过如此。
他的视线再度移回花神身上。这次的花神已经合拢她的手提箱,扳着花魁的柔肩把她推到一边,站起来走到少年面前。她的步伐极是好看,少年想不到合适的形容,无端忆起古老的经卷里“地涌金莲”一词——罗袜生尘,步步生莲,莫名地兴起想要托起她的莲足,不使尘埃沾惹的冲动,冲动之下脑海中甚至涌出无数毫不相干的词汇碎片。
再怎么稳重可靠,也不过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教导他“色”的修行的老师,与彼此练习的同龄人,如何能有祗园太夫自垂髫幼龄起,二十年打磨来、沁入骨血的风情万种?一颦一笑,一行一止,尽态极妍而端庄秀丽。眉梢眼角,举手抬足,矜持自守而勾魂摄魄。
螓首低垂,一截白生生的颈莹然若有光。那是吉原不该出现的、仅仅活跃于都城的高雅场所的艺伎才有的妆面。若说时下女子追逐的潮流,与吉原还有几分相似,那么对于平民女子们来说,艺伎便是高天原的遥不可攀的传说了罢。
活生生的传说比少年略高二寸,柔顺地低垂着视线里,正好可见得她毫不掩饰的喜悦与赞誉。涂白的葱指竖起第二根,矜持含笑的艺伎所说的话语却大胆得骇人:“阿岩偷窃的,是你雇主的‘心’。这东西一时半会儿你拿不回去,考虑好了要给我什么回礼没有?”
并未料到居然还有这种发展的少年怎么可能带着礼物?他思考片刻,赧然摇头,致歉道:“不好意思,出门匆忙,身无长物……”
温软的葱指搭在他的唇上,迫使他将剩余的话咽下去。舔也不是,吐也不是,于是少年纯良地仰头注视着艺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艺伎牵起他的手,迈着仪态万方的优雅步伐,将他往空白的隔间带。一幅四季春宫图的屏风隔开此间与外界,羊羔儿似的任务对象透过屏风脚下的缝隙,仍在视线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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