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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我素——这是孟玄翎对段飞潇的第一观感。
从长相，到姿态，再到言谈举止，这个人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轻浮慵懒的气质，哪怕这场宴席既是他父亲的寿宴，又是朝中官员们借此巩固关系的交际场，他也没有半点端正态度的意向。凭借自己前世几十年的看人经验，孟玄翎可以毫不犹豫地判定，无论外界的环境与条件如何变化，只要段飞潇自己的心境不变，那么哪怕是他位极人臣，或是在两军阵前，他的表现也不会和现在相差多少。
这样的人，不是愚蠢迟钝到了极点，对周遭的一切人或事物毫不敏感，就是聪明狂傲到了极致，笃信无论是面对任何情况，都能以自己的方式解决难题。
虽然并不愿意夸奖一个可能会对自己造成潜在威胁的人，但是孟玄翎也不得不承认，段飞潇绝无半点是前者的可能。
但同样他也有些疑惑。一来他记得段飞潇应是在祭天大典当日就死了，因为那天的死者只有大长公主与他两个人，所以孟玄翎也捎带着对这个毫不起眼的九品小官有了那么点微末的印象；二来前几天知道要来段府后，他便花了点时间稍稍调查了一下段家成员的基本情况，发现段飞潇自从死过一次之后，堪称性情大变，比从前机敏强势了不少。
或许别人不会想得太深远，但对于身负重生秘密的孟玄翎来说，段飞潇身上发生的事情却由不得他不多想。前世夏青容中箭而亡，这一世却奇迹般地逆转了死亡命运；无独有偶，段飞潇也经历了同样的际遇，并且还展现出更加奇特的表现来。难道这两点也有什么联系不成？
又或者，可否以这一点为依据，推断容四姑娘正是大长公主本人呢？正是因为两人同样险死还生，所以大长公主才对段飞潇产生了兴趣，因此伪装成容四姑娘的身份，来与他接近……
他心里飞快转过这诸多念头的工夫，那边夏青容才与段飞潇一杯饮罢，刚刚将杯盏放下。孟玄翎正冷眼看着，不料夏青容却突然朝他这边转过脸来，道：“孟二公子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趣，何妨共饮？”
这一句话瞬间就让孟玄翎的心情舒畅了不少，脑袋里的那些弯弯绕也被暂时跑到了脑后。“那就多谢四姑娘盛情相邀了。”
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他抬手去取离自己最近的酒壶。
谁知半路却被另一只手拦下。孟玄翎看过去，对上的正是段飞潇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我这壶酒还剩一半，孟公子要是不嫌弃，就让我代劳了吧。”
说罢，也不等孟玄翎回应，已自顾自地倾斜壶身，给孟玄翎斟了一杯。
孟玄翎的眉毛微微一挑。“那就……多谢段公子了。”
段飞潇又给夏青容重新满上，最后才轮到自己。放下酒壶，他这才端起自己的杯子，抬头对上孟玄翎平淡中暗含着审视的目光：“哪里，孟公子客气了。”
他面上笑得爽朗大方，眼中却正好相反，是某种玩笑般恶劣的讥诮目光，仿佛在说：瞧，只这么短短一个照面，我就已经看穿了你暗藏着的心思。
意识到这层挑衅的含义，孟玄翎握着酒盏的五指陡然收紧，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他看不惯段飞潇，而且他还可以确信，段飞潇也看不惯自己——在第一时间，孟玄翎就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这种初次见面便产生的莫名敌意，倒也并非完全是因夹在他们中间的夏青容而起。笼统点说，应该是在竞争与淘汰的本能意识之下，对优秀同类产生的天然排斥。
当然，无论是孟玄翎还是段飞潇，都绝对不会把这种相看两相厌的态度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不就是面上一套心里一套嘛，这种技巧上辈子早就玩得透透的了，轻车熟路。
况且，在与段飞潇相比之下，孟玄翎自认还是占据着很大优势的。自己出身怀国公府，段家却只是唐家的姻亲；自己是嫡出，段长亭却只是庶出；自己现在虽然尚未入仕，但十五日后朝廷遴选官员，他志在必得，而段飞潇在礼部当着个九品小吏，和白身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他前世曾问鼎江山君临天下，哪怕这一世的朝局走向和前生大相径庭，却也总会有一些能够让他拿来借鉴的地方。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段飞潇是何方神圣，但身份还能高得过帝王不成？
三人的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分开后各自满饮。气氛看似一团和气，但脸上的和善表情有几成是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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