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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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夏往后的日子，贾府如同死水一般，平静得叫人难以置信，以往热闹的大观园都瞧不见有人在外面赏荷、游湖。

倒是无知的丫鬟们提及黛的亲事，都忍不住多讨论几句，光是猜测李家那位二公子就能说一两个时辰。

只有怡红院往来的丫鬟步伐匆匆，全然不见以往的笑闹。

原是一个热闹、喜庆的时候，宫里的元春有了身孕，这可是全府上下都该庆贺的大喜事，偏偏因为黛和贾宝同时病倒这事，让大家心里跟沾了晦气似的，少有笑脸。

更别说贾宝这病折腾了一个月都不见好，折腾得所有人都休息不好。

荣国府上下，也只有潇湘馆与世隔绝，外面的闲言碎语一句都传不到黛耳边，更别说上门打扰黛养病，倒是落得一个清净。

掀起门帘，雪雁端着东西侧身往里走，刚进去就听到黛和紫鹃坐在桌边说话，听着心情不错。

雪雁走上前，把手里的药放下：“姑娘这两日可瞧着气色好了许多，连着心情也好了，脸上笑容都多了。”

“你这丫头，连我也拿来打趣，瞧你笑得这模样，是在外面捡着什么好东西，还是偷吃了什么山珍海味？”

黛手里拿着一把瓜子，手边还放着一本诗集，挑眼盯着雪雁：“你要说不出来，今晚可轮到你去抄书了。”

闻言雪雁朝紫鹃看了眼，面色发红，嗔道：“姑娘你把药喝了，我再告诉你。”

黛愣了愣，不知道雪雁在打什么哑谜，但好奇心让她心痒难耐，只好端起药碗一股脑喝下去，眯着眼接过紫鹃递来的妹子，才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

真苦！

李家的药方什么都要，却有一样让黛这个“药罐子”都难以忍受，就是这方子熬出的药，比未去芯的莲子还要苦。

吃进嘴里，不知道，还以为是生吞了一把莲子。

“你说的事可要对得起我刚才喝的药。”

黛蹙着眉，拿起桌上的诗集，卷起来敲了一下雪雁：“你还不快些说。”

“姑娘别急，这药不才喝完吗？”

雪雁轻笑，朝外面看了看，见王妈妈在院子里训人，压低声音道：“刚才去拿药的时候听前院的妈妈们说，李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进城，今早到的。”

黛看着雪雁，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书。

李家的人已经到了京城？

仔细想来，自李家的人离开也快有两月，照着之前定下的婚期，李家的迎亲队伍这个时候来，时间正巧。

只是黛不曾想，日子竟然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已经从初夏到了盛夏，夜里都能听到外边传来的蟾啸和蝉鸣。

从未想过，在贾府的最后一段时间竟然会是这样度过，黛也未曾想，三年来的避让，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怕是连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只是……

恍惚想起那日锦盒里的芍药，黛眉头不自觉舒展开，笑着起身，走到书架旁，将诗集放了回去，扭头看着两人。

“好些日子不曾到外面去走走，成日闷在房里，不如趁着今天风和日丽，我们出去转转？”

黛说完见两个人的神情，失笑道；“你们怎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难道我还不能出去了吗？”

“瞧瞧姑娘你这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要出门透透气，我们可巴不得，正好这段时间园子里人少。”

“恩？”

黛诧异的看了一眼紫鹃，随即想起什么，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有些无奈。

贾宝的病让贾府上下都不得安生，刚从这里抬回去的时候还好，可一醒来就犯了痴，嘴里说着胡话又发了热，吓得贾老太太连夜请了名医来诊脉，生怕断了贾府的香火。

可这一病，园里的姐姐妹妹谁不疼惜，每日轮番在床前哭一回，偏偏这谁哭、谁劝都不管用，生生熬了五六日才不说痴话。

热退了，人清醒了，却不言不语，连吃食都要人亲自喂，睁着眼到睡着，睡着了又被梦靥缠身吓醒。

要不是有大夫保证，只是受了刺激和打击才意识消沉，怕是贾府的人能把她生吞活剥，给贾宝偿命。

从思绪中回神，黛摇了摇头，脑中贾宝绝望的眼神挥之不去。

真不知，是谁的心更狠。

“人少些也好，免得又节外生枝，惹出一些麻烦来。”

黛朝紫鹃笑了一下：“院里有王妈妈在，你们俩都和我们一块出去晒晒太阳，别到时候去扬州的路上，嫌闷得慌。”

听到这话，紫鹃放了心。

雪雁闻言笑起来，跟在黛身后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