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搬离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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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赵墨与舒皓月，舒流萤倚在门上开始怔怔发呆。他的思绪漫无边际地漂浮在半空，好像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久久也落不到实处。

闲云舒卷，如水般流动在辽远广阔的天穹上，一如他此刻的心境，飘忽幽寂。

“宿主心情不好。”系统冷不丁开口，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出了奇异的回音，吓了他一跳。

“……啊，是不太好。”揉揉太阳穴，舒流萤疲倦地跌坐到床上，耷拉着脑袋。

“宿主既然选择拒绝，为什么还会心情不好？如果后悔了，你可以把他们叫回来，我觉得他们会很高兴。”系统一板一眼地道，没有波动的声音莫名有几分温情流泄而出，丝毫不像个人工智能。

“我不是后悔，只是有点难受。”仰躺在床上，舒流萤挪了挪被**的枕头硌得慌的脖子，眼神放空，“人类的感情很复杂，有时你伤害别人也等于伤害自己，不能简单用后不后悔来评判。系统，等什么时候你变成人了，你大概就能体会一点了。”

“那我可能永远也体会不了。”系统语气无波无澜，说完便安静下去。

舒流萤撇撇嘴，假装没听到它机械音里不自觉流露出的些微黯然。

据说每个人工智能发展到最后，都有变成人的渴望，或许他家这只也一样。

自我调节能力一向不错的舒流萤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想那些让让自己不愉快的事。翻个身，他拿起手机，决定上知乎挣一波怨念值。

知乎上就某一事件吵个不停的网民们忽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这天之后，赵墨与舒皓月没有再到黑区来，舒流萤依然过着悠闲的小日子，却不知为何，心头总缠绕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流萤哥，给我两份臭豆腐。”

林楚急吼吼地冲到摊位前，左手五三右手王后雄，酒瓶底眼镜裂了几条缝，一副学无所成的书呆子模样，回过神来的舒流萤瞥了他一眼，讶异地扬了扬眉。

“你快考试了？”

“啊？哦，不是，我报了个班，需要考试通过才能正式加入，最近忙着刷题呢。”林楚推了推眼镜，眼神一刻都没离过练习册，一边看一边催促道：“流萤哥，你赶紧做吧，我赶时间。”

舒流萤张口欲言，想想又咽了回去，耸耸肩，夹起几块豆腐扔进沸腾的油锅，炸了几分钟后捞起，用剪刀剪成小块，倒进早已盛好的热汤中，淋上几勺辣椒油，然后打包好递给他。

“谢谢哥。”放下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林楚把练习册夹在腋下，提着两份臭豆腐快步离去。

“有梦想真好。”舒流萤望着他匆匆跑远的背影，如是感慨道。

刚说完，他低头看了下筐里仅剩的三块豆腐，把它们炸了就着剩下的辣椒油三两口吃完，便收摊回屋，准备把屋子打扫打扫。

毕竟，今天他就要搬走了，搬到其他地方去。

房子已经找好，房租也已谈妥，就在临近市郊的风铃小区。那里环境好，人员简单，而且足够安静，对于习惯了黑区生活的他而言比热闹的市区要合适得多。

在黑区生活了三年，这里的人事物并没有多少值得他留恋的，如果非要找出一件，那么必定是这间承载过他无数失意、困顿回忆的出租屋了。

屋子里仍是初来时那般凌乱，不大的空间里凌乱堆满了许多有用无用的物品，除了床和桌子以外，还有放衣服的木箱、从废品站收来的马扎、装着旧报纸的纸箱……零零散散地摞了一地，比他预想中多得多，真不知那么多东西是如何塞进这么点大的地方。

本以为离开这里自己会非常高兴，总算能够挣脱这片阴霾的天空了。然而真到收拾的时候，他却发现心底涌上的更多是怅然。

或许，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这间小房子当成自己的家了吧。

舒流萤拍拍又冷又硬的枕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又在心中暗笑自己忽然多愁善感起来。

打起精神，他将需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塞进系统空间，带不走的则清理到门外，一部分送给忙于学业追逐梦想的林楚，另一部分则准备低价卖给收废品的，换点坐公交的零钱。

把大件儿东西都处理掉，剩下一些卖不出去也用不着的小物件，他全部装在一个箱子里，丢到离自家不远的垃圾站，若是有拾荒者捡到，也算他行善积德了。

站在门外，舒流萤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舍地摸了摸墙壁、床板，黯淡的光线从窗台蜿蜒洒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唤起了那些不怎么好的回忆。

他怔怔出神，仿佛看到三年前刚来到这里时的自己，也如此时一般孑然一身，茫然无措，不同的只有眉宇间多出的几分稚嫩和郁气，幽黑眼瞳暗含不平之意。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当年那个对世界仍抱有愤懑怒气的少年，如今已是另外的模样了。

舒流萤轻叹一声，慢慢带上门，迎着阳光向黑区外走去。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他今日离开，就像当初没有人知道他到来。

唯一需要他告别的，只是他自己。

……

出了黑区，坐90路公交到风铃花园站，下车右转百来米，便是舒流萤的新住处，风铃小区。

风铃小区是本世纪初新建的居民楼，至今不过十几年历史，从外面看上去仍是崭新的。小区附近有两个景点，其中之一是作为公交站名的风铃花园，所以虽然环境清幽，却并非人迹罕至，被各种新兴商业楼、娱乐场所簇拥环抱，颇具活力。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向掩映于鲜花绿植间的高楼，在环绕着天堂鸟、满天星、三角梅等观赏花卉的草坪上，舒流萤看到了轻摇蒲扇乘凉的老人，三两成群嬉笑玩闹的孩子，热火朝天讨论时事的上班族，充满了蓬勃生气，与腐烂的黑区截然不同。

他止住步伐，长久地注视着那些举止亲密，一看便是亲人的人谈论家长里短、柴米油盐的场景，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特别不想承认，但……

他真的很羡慕。

摇摇头晃掉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舒流萤继续往前走，绕过宽敞的草坪与景致优美的花圃进入楼内，他乘电梯直达十楼，出门左拐，第三间就是他租的房子。

这间屋子比他在黑区的出租屋大了三倍有余，两室一厅，带卫浴、厨房和阳台。两个房间，大点的那个做卧房，小的那个布置成书房，都打扫得整洁干净。基础家具一应俱全，但一样多余的装饰品都没有，空旷而无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