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鲤知道自己一定要哭,还有点怕自己哭不出来,但说到这里,眼泪便很自然地落了下来,已不是她要提醒自己必须哭了,是她得提醒自己,不可太过失仪。
皇后叹息道:“竟有此事……”
皇帝也有几分动容,神色到底放缓了一些,道:“朕最厌恶那些典妻鬻子之辈,此事屡禁不绝,实乃可恶。”
张小鲤磕头道:“微臣自离家,颠沛流离,时常感慨,能得恩师相救,虽饥寒交迫,但至少活了下来,且不曾受辱,而多少人,恐怕早早地就……对微臣来说,能活着便是幸运,对幼弟亦有嫉羡。故而,当池大人指责微臣、说那些书生多么辛苦时,微臣心中便有不忿……不过,无论如何,对同僚动手,又同何大人顶嘴,是微臣罪过……”
池东清始终怔怔地看着张小鲤,嘴唇翕动,似在回忆张小鲤的名字——张、小、鲤……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突然也又磕了一个头,道:“是微臣出言侮辱张大人在先,遣词用句极为不雅,张大人回击,乃是微臣活该,还望圣上若要责罚,责罚微臣一人便是!”
何太傅莫名其妙,哑然道:“东清?”
皇后微笑道:“皇上,昔年赵国廉将军同蔺上卿争而复合,正似张大人与池大人虽有龃龉,但眼下却能相互理解。以臣妾之见,不辩则不明,辩了,反成就一段佳话。”
皇上点点头,道:“不错,你二人都是惊鹊门人,虽有分歧,但日后不可再起矛盾,池卿,朕知你所想,然言辞侮辱同僚,实非君子所为,宴上进言,更是不该,罚俸三月,好生思过。至于你,张卿,朕知你武功高强,但以武相犯,实乃不该。此番过错,莫卿既已发下责罚,便按此照办,往后不可再引矛盾,若再犯,决不轻饶。此外,你既入惊鹊门,目不识丁确然不妥,往后需勤学苦练,不得懒怠。”
张小鲤同池东清立刻磕头道:“是。”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皇后温柔地道,“汪公公,让人上菜罢。”
张小鲤和池东清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汪公公也暗暗松了口气,打了个手势,之前就在一旁等着却不敢上前的宫女们捧着一道又一道的菜分别陈列于各位大臣与皇亲国戚的矮几上。
池东清沉重而惊疑不定地盯着张小鲤,见她也有几分恍惚,低头盯着桌上的饭菜一动不动,池东清试图将她的脸和记忆中二姐的脸对上。
他最后一次见到二姐正是七岁,虽他记忆力超然,但到底模糊,而且女大十八变。如今带着预设去看,才依稀能看出一些端倪,二姐自幼就喜欢在外头疯跑,皮肤是他们三个姐弟里最黑的,长相也有些男孩子气,并不是尖尖的笑脸,是短下巴,略有些方圆,每次爹娘打她,或者她在外头和打架受了伤,她也就扬起脸咬着牙,一副非常倔强的模样。
之后大姐帮二姐上药,说她是笨蛋,不知稍微卖个乖求个饶,她就会咬着下嘴唇说:“我没错,我才不认错!打死我算啦!”
说完之后,又哇地一声扑进大姐怀里大哭。
他总是站在一旁,有些为难,有些困惑,然后二姐看到了他,就会凶巴巴地说:“你看什么?还不是都怪你,一个人吃那么多,爹娘把家里的粮食都给你一个人,否则我为什么要去外边和抢吃的!”
大姐则会无奈至极地叹气,伸手轻轻戳二姐的脑袋,说:“你骂东清干什么?他这么小,什么都不懂。”
“可我懂!”二姐会表现得更加凶巴巴,然后不再说话。
虽然那时候池东清也不过五六岁,但他知道二姐并不喜欢自己,二姐不似父母那般对他嘘寒问暖,也不似大姐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但池东清却并不讨厌二姐,因为他知道二姐嘴巴凶,对他却并不差。
池东清虽然念书后聪明绝顶,几乎过目不忘,成为邻里有名的天才,但其实开口说话极晚,到三岁才能断续说出一些句子,五六岁时也不爱开口,附近的孩童总以此笑话他,说他是磕巴子,又说他脑子有问题。
二姐总会凶狠地冲上去,猛地一推那些孩子,几乎以一敌五地骂他们“你们才是磕巴子,我弟聪明着呢,将来要当状元的!”
其实那时候二姐和他哪里知道什么是状元,不过是听爹娘总说“我们家东清将来是要做状元郎的,可厉害啦”芸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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