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泻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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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的清晨总是裹着草木的芬芳。桑白皮站在溪边青石上，金纹白袍被山风掀起衣角，露出腰间悬挂的桑叶形玉坠。他俯身掬起一捧溪水，水面上倒映的面容如青年剑客般清俊，眉间却凝着千年沉淀的沉稳。

"桑君！"清脆女声破开晨雾，甘草提着竹篮小跑而来，杏色襦裙上沾着露水，"西村王家的孩子又咳血了，地骨先生说这次疫病不同寻常。"

桑白皮指尖轻颤，水面漾起涟漪。三日前他在山谷北坡采药时，就注意到几株桑树叶片发卷，叶背隐现赤纹——这是肺火蔓延的征兆。正要开口，忽见远处升起狼烟般的黑雾，裹挟着焦灼气息扑面而来。

药庐里，地骨皮正在碾药。玄色深衣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银发用竹簪随意挽着，案头《黄帝内经》摊开在"咳论"篇。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脉象浮数，右寸尤甚，当是热邪犯肺。"

"地骨先生料事如神。"甘草将竹篮里的桑叶铺在苇席上，"王家小儿面红目赤，今晨痰中带血，手心灼热如炭。"

地骨皮停下药碾，青金石杵在晨光中泛着冷芒："此乃木火刑金之象。桑君，你观那黑烟可嗅出端倪？"话音未落，桑白皮已掀帘而入，衣袂挟着未散的焦糊味。

"有人在烧南洋香料。"桑白皮剑眉紧蹙，"我循着烟气找到山谷南麓，见商队正在熔炼龙涎香。领队说这是京中贵人新宠，价比黄金。"

地骨皮执笔的手顿在半空，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病脉图："龙涎香性燥热，最易引动相火。今春本就少雨，这般焚香无异于火上浇油。"他突然剧烈咳嗽，苍白面容泛起病态潮红。甘草急忙递上药盏，却被他摆手推开："当务之急是配出泻白散，粳米呢？"

"在这儿呢！"穿着鹅黄衫子的少女抱着陶罐冲进来，发间稻穗金钗叮咚作响，"我用晨露泡了三个时辰的粳米，药性最是温和。"说着将米粒撒入药臼，白玉般的米粒与淡青桑皮形成奇妙呼应。

桑白皮解下腰间玉坠按在案上，桑叶纹路突然泛起青光。四味药材在光芒中浮空旋转，桑皮的金纹、地骨的银丝、甘草的琥珀色、粳米的月白色交织成光网。地骨皮咬破指尖弹出血珠，光网瞬间收缩成拇指大的光球。

"去！"随着清喝，光球化作流星飞向黑烟升起处。桑白皮额角沁出汗珠："我在光球中注入了泻白散的药性，可暂时压制邪火。但若不根治病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呼。四人赶到南麓时，只见商队众人浑身通红，为首者十指焦黑仍在抓挠喉咙。地骨皮蹲身把脉，指尖刚触到腕部就缩回："肺脉洪大如波涛，这是火毒入血！"

"让我来。"桑白皮并指如剑点向商人膻中穴，金纹自指尖蔓延至患者胸口。突然，商人喷出带着火星的黑血，甘草急忙展开药帕接住，帕面顿时焦黄卷曲。

地骨皮抓起焦黑血块细嗅："不对，这不是普通肺热。你们看血中金屑——他们熔炼的根本不是龙涎香！"

药庐内蒸气氤氲，桑白皮将晒干的桑树根皮撕成细条。晨光透过窗棂，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投下金线般的纹路。地骨皮靠在竹榻上翻阅《千金方》，突然轻咳着指向某处："孙真人记载，前朝瘟疫盛行时，有医家以桑皮合地骨......"

"地骨先生！"粳米捧着陶罐小跑进来，发间沾着谷穗，"王家送来三斗新米，说是给甘草姐姐配药用的。"

甘草正在研磨琥珀色的甘草片，闻言抬头笑道："告诉他们不必破费，治病本就是我们......"

话音未落，急促的拍门声打断对话。桑白皮闪身开门，见里正扶着个面色潮红的妇人。妇人怀中婴儿啼哭不止，每声咳嗽都带着嘶哑的哮鸣。

"清晨还好好的，忽然就喘不上气。"妇人泪珠滚落，滴在婴儿发紫的唇瓣上。桑白皮指尖轻触婴儿囟门，金纹顺着经络游走："肺俞穴灼热，太渊穴鼓动如豆，是痰热闭肺。"

地骨皮已撑着病体过来，银发被汗水黏在颈侧："寻常泻白散恐药力不足，需加葶苈子破痰。"他转向甘草："取三年前埋在桂花树下的陈蜜，调和药性。"

粳米突然扯住桑白皮衣袖："桑君你看！"婴儿脖颈处浮现蛛网状红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口蔓延。桑白皮瞳孔骤缩——这是疫毒入心的征兆。

"来不及煎药了。"桑白皮并指划过腰间玉坠，青光暴涨中，四味药材凌空浮现。地骨皮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药材瞬间融成翡翠色的光流，顺着婴儿七窍渗入体内。

妇人惊恐地看着孩子浑身泛起青光，俄顷，婴儿哇地吐出黄稠痰块，呼吸顿时顺畅。桑白皮却踉跄扶住药柜，金纹自指尖褪至腕间："强行催动本源药力，终究是饮鸩止渴。"

三更时分，地骨皮握着火折子走进山谷密道。石壁上湿气凝结成珠，折射着幽蓝微光。他停在刻有药王像的石门前，喉间泛起腥甜——白日的强行施术，终究牵动了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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